短篇,一发完
有刀,慎入
设定:沈巍的魂魄被用别的灵魂换取为代价重生了,没有记忆,回到了地星。
我是个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孩子,谁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把我捡回来的大人都这么说。
我在孤儿院长大,我和其他出于各种原因没了父母亲人的孩子会一起在一间小屋子里听课。
台上站着一位女士,她说她叫老师。老师指着大家,她说:
“地星人。”于是一群孩子跟着念,我也跟着一起念。
然后老师指了指窗外的阳光,她说:
“太阳。”于是一群孩子还是跟着念,但是我这次没有开口。
因为我沉醉在那从玻璃窗照射出的阳光里,它是暖的,是温和的,好像能拂去我的不安,以及生来便带有的肮脏。
那个太阳是神圣的吧,至少我见过的每一个孤儿院的大人都对光充满了敬意,好似是什么从神哪里偷来的礼物,在它的一分一厘下都显得自己有多么的渺小。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孤儿院里过了七岁的生日。
我生日那天,一个老爷爷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冲我走来。他好像很厉害,平时打骂我们的那个宿管都对他很恭敬,几乎要跪在地上替他服务了。
那位爷爷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后慢慢蹲下来和我对视。
他笑眯眯地盯着我的眼睛看,像只年龄大的狐狸,但他又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因为他握住我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问我:“您叫什么名字?”
我犹豫了一下,正思考他为什么称呼我为您。
“我叫……”
“那都不重要了!”他急切地打断我,“以后您都叫沈巍了。”
我一下愣住了,好像这两个字闯过了很长的岁月,他被无数溪水石子打磨成了细小的尘微后,又重新在人们的希冀下聚拢,拼凑成了如今的样子。
它又好像来自一个人的口中,而我,也只希望这两个字能从他一人口中溢出。
我感受的到那个人念这两个字时的缠绵和温柔,他一字一停顿的,连轮廓都被我细细地描画过了。
我说,好。
他就带着我走了,离开了那个我长大的地方。
我对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留恋,准确的说,我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子,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对我好或不好,我也无所谓。
只有在面对阳光的时候,我才能切实地感受到这世界的可爱之处,它是有活力的,生动的不像他该有的样子。
那位爷爷告诉我他是摄政官,我并不知道摄政官是什么,只当那是他的名字,他说无所谓,反正多少年也只有他一个摄政官。
他带着我一路走啊走,从一个小镇走到另一个小镇,直到来到一座城市的郊外,我们停下了。
“黑……您看,这以前只是一个镇子,这里刚好是镇子的入口,现在,它已经是座城了,这上面就是那边的龙城……这还多亏了……”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我原本很认真地在听,感觉他停下了,我就抬头看他。
他正直勾勾的看着太阳,他个子不高,还弓着背,但对于我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没法完整地看清他的表情。
我不好意思打扰他,其实我很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感兴趣过了。
我跟他一起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疼,就偏过头看向别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在这个地方,太阳就显得格外的亮,就好像它是从这里升起的一样。
我眼睛到处乱瞟,当目光扫过一处时,就突然顿住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猛地窜出来,我一下捂住了胸口,手攥的衣服都皱在了一起。
“疼……”
摄政官爷爷感受到了我的不对劲,回过神看见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蹲下。
“您怎么了!?”
我咬着后牙,心口穿来的痛要把我淹没了。
“那是……哪啊?”我抖着手指向我刚刚看的地方,那有一棵新栽的树,歪歪扭扭指向城市的入口。
我问他的时候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先是很明显的整个人抖了一下,然后再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敬畏,好像预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那……那……那以前……”他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然后抬头看了一下天上,“是镇子的入口,后来嫌人太多了,就把旁边的房子都拆了,种了棵树……”
我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冲一人说:
“我们镇口见……”
心口又疼起来,我难受的不得了,眼泪也跟着莫名其妙的落下来
摄政官爷爷看见我哭就更害怕了,他抖着手要抱我走,被我推开了。
他急得团团转,然后仰天长叹一句:
“令主大人啊……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我不走了,你走吧,我要等人……”我感觉自己又害怕又冷,太阳好像也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它的温度。
“您要等谁啊?”摄政官问。
“不知道。”说完这句我就不再和他说话,我直直走到树下,靠着树坐下来。
他没有走开,只是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说:
“沈巍大人,等将来,这一切都是您的,您有一群子民,他们会敬仰您,会匍匐在您的脚下感恩戴德,感谢您为他们带来的一切,包括从未有过的……阳光。”
不,那不是我。
我很累了,不想和他争辩什么。我靠在树上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想搭理任何人或事,就在这时,太阳似乎又恢复了他的生气,又颇为无私的用他的温暖安慰着我。
您一定是神赐来的,和众生都不一样,他们肮脏又卑鄙,您却那样高尚,或者,您就是神吧。
我感觉阳光环绕着我,温暖,舒服,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的,一抹眼泪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前面有一人在看我,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但绝不是摄政官爷爷,那个人挺拔又潇洒的样子很好看,但他就是站在逆光处不让我看清。
“您好,请问……”我挣扎着要起来,他就走过来把我按回去,然后特别温柔地摸我的头发。
他的掌心温暖,就像太阳一样,心口渐渐也不疼了,被前所未有的安心替代,等到我又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
“我媳妇……还是那么好看。”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一抽一抽的,像在隐忍什么。
我脑子里就突然冒出那样一副画面,一个人浑身是血,咬着牙疼的呲牙咧嘴,但是他还是笑嘻嘻的,然后说一句,我媳妇真好看。
心口又在疼了,我挣扎着起来,我想看他的样子,一眼,哪怕一眼,或者告诉我你的名字也好啊。
他却铁了心一样不让我看见他,就在我要瞄见他的轮廓时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闻见了,是血腥味,他身上好重的血腥味。他的确是疼的吧,他连捂着我眼睛的手都在抖。
突然我感觉他俯下身来,在我的额头上挨了一下,软绵绵的。
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受,我的脸一下涨的通红,心脏扑通扑通的都要跳出来。耳边回荡的,全是心脏敲击胸膛的咚咚声。
他用另一只手往我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晚安……宝贝。”
我猛地睁开眼,我的面前没有人,只有即将落下的夕阳。
它的余晖照耀在我的脸上,正一点一点的下落,正像我的心一样,一点一点被牵动。
我张开握住的左手,手心里是一个琥珀色的吊坠,上面还有人的余温。
我把它打开,发现是张有了年限的糖纸,却被平平整整地叠在里面,珍之,重之。
摄政官正站在那,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
后来我听说,从前是没有太阳的,地星人的生活是没有光的。
我还听说,以前是有位拯救了苍生的黑袍使,他公正严明,颇受人民的爱戴,最后为了惩治恶徒夜尊而死去。
我听说的事太多,但那终究是我听说的。摄政官爷爷告诉我,过去的故事没有一个是好的结局,因为值得感慨的事太多了。
他说,从前有两个人,他们都深爱着彼此,但又都深爱着苍生,这是可悲的,也是可喜的。
可悲在于,两人的结局是早已注定。
可喜在于,两人的故事是感谢相遇。
那位黑袍大人,他爱的人成了别人生命中的每一寸阳光,每一滴清水,这世间每一片花草树木都有他的影子。
从此地星每一个新出生的孩子,第一眼见到的世界,都是充满着温暖的。
他活在他活过的世界里,人间无他的身影,却又处处是他的样子。
我问摄政官,那位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呢?
他浑身颤栗着说,他会让所有人陪葬。